來源:一席
原標題:當這些品牌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,也是中國設計師的成長機會被蠶食的時候|翁昕煜 一席第722位講者
人類不能總對自己說,一定會變好的,然后繼續(xù)刷著手機,無動于衷地等著未來到來,我們其實是要去做出努力的。
大家好,我叫翁昕煜,來自浙江臺州。我在德國學習了產(chǎn)品設計之后,現(xiàn)在在柏林運行一家產(chǎn)品設計工作室,叫做YUUE。今天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做的一些項目和一些感想。
今年4月份,我參加了米蘭設計周的衛(wèi)星展。這個衛(wèi)星展為年輕設計師提供了一個平臺,已經(jīng)有20多年的歷史了。我這次展覽的項目叫“中國謎題”,其中有兩件作品想跟大家分享一下。
第一件是這張叫做“井字椅”的彎曲木椅子,它很有趣,可以拆開,可以組裝。用戶拿到這張椅子之后,可以像玩一個3D的立體拼圖一樣,摸索著把它一個一個地拼裝在一起。這個過程中可能會拼錯,那就拆掉,重新再試一遍。由于這種特殊的結構,椅子就產(chǎn)生了一種新的造型。最后還需要緊固件做固定。
另外一件作品是一套茶器,一共有三件。
第一件是一個仙人掌形狀的茶壺。它上面沒有開口,所以需要翻過來,從底部倒入茶水,在這個過程中茶水不會流出來。
完了之后你需要做一個動作,就是把它180度翻轉(zhuǎn)過來,它就可以變成一個正常的水壺來使用,大家可以想一下它里面的結構到底是怎么樣的。
這一件長得像小鳥一樣的茶壺,在沏水的時候會發(fā)出小鳥的叫聲,它不用的時候也是一個很漂亮的裝飾。
還有一件茶器,它是一個茶杯加上一個茶托,平時可以當做一個正常的杯子使用。但是我們有一句話叫“滿招損,謙受益”,在喝茶或喝酒的時候,如果過于貪杯,給自己倒太多的酒水,這時候就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(fā)生。視頻里這個當然是貪婪的我在要更多的茶水,
到接近滿杯的時候,茶水會突然很快地從底部偷偷流走,一滴不剩。
我在展會上展示這套瓷器以及井字椅的時候,有一些外國的觀眾跟我說,啊,你好聰明,怎么能想到這么個結構?我說其實還好,因為這個不是我想出來的,這些有趣的物件在中國古代已經(jīng)存在很久了。像井字椅,它借鑒的是孔明鎖,還有以前中國古代家具中的十字接合結構。
這套是來自于耀州的瓷器,人稱“耀瓷四絕”,分別叫做倒流瓶、公道杯、鳳鳴壺,還有一個良心壺。
良心壺有點復雜,大家可能會在一些宮斗劇里看到。比如你跟你的情敵或政敵一起喝酒的時候,你給自己沏完酒水,然后給你的政敵倒酒時,切換一下手勢,就可以倒出毒酒來。它里面的結構太復雜了,所以我暫時放棄了對它的重新設計。
我在一本介紹中國古代益智玩具的書中讀到這些瓷器,覺得古人真是太厲害了。這個目前大家還可以在網(wǎng)上買到,但我覺得它的造型有一些不太符合現(xiàn)在家庭的審美,所以我對它進行了重新的設計。
設計作為一個獨立的行業(yè),從工業(yè)革命開始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有將近150多年的歷史了,這個階段設計有了很多的發(fā)展,有很多經(jīng)典的設計出現(xiàn),一代又一代設計大師前赴后繼,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們當今生活的面貌。
但當我們?nèi)ナ澜绺鞔笤O計博物館參觀的時候會發(fā)現(xiàn),中國的設計在當代設計里始終是缺席的。當然你也可以說我們有明清家具、有陶瓷,對,但這些多半是出現(xiàn)在古董或者文化博物館里面,作為古代手工藝的一個經(jīng)典文物。
我在柏林實用藝術博物館拍到的這張照片,角落里放著明清家具,它對面面對的是五顏六色的現(xiàn)代主義設計。這四張座椅里面有一張還是丹麥的設計師,Hans Wegner設計的中國椅。
說到明清家具,其實在設計史上,它對整個世界做出了非常大的貢獻,很多現(xiàn)代主義大師對中國的明清椅也特別情有獨鐘,都做出了自己的詮釋。
比如說剛才我提到的Hans Wegner,他就做過一個中國椅,Y椅。德國設計師Konstantin Grcic用金屬材質(zhì)制作了明椅,Mingx。還有Jasper Morrison,Bouroullecs兄弟,Philippe Starck,他們都對中國的明清家具情有獨鐘,要做一個自己的版本出來??梢哉f在世界的設計中,中國古代匠人給座椅設計提供了一個很有趣的形式。
其實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的居住文化,有自己對周遭環(huán)境的理解,這種生活哲學就是一種審美。設計可以捕捉和放大生活中的美,本身也是一種很智慧的思考方式。中國的古人有一個非常獨特的、富有魅力的生活文化,所以我們有自己的家具傳統(tǒng),建筑傳統(tǒng)。但反觀我們現(xiàn)在的生活,我很遺憾地覺得是比較松散和媚俗的。
大家在網(wǎng)上購買家具的時候,經(jīng)常見的幾個關鍵詞就是,“北歐風”、“ins風”,之前我們可能還會看到“日式”、“美式”、“歐式”、“新中式”等等。我覺得這些詞匯只是商業(yè)包裝出來的一個標簽,在我看來,合理的設計并不需要給自己貼上風格的標簽。如果一個品牌它在追逐趨勢,它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經(jīng)典設計,也不太可能成為百年品牌。而我們的生活面貌如果一直在追逐趨勢,我們的生活文化也很難沉淀下來。
還有一個關鍵詞就是“復刻”、“山寨”。拿燈具做一個例子,現(xiàn)在中國很少有燈具品牌能夠通過自主創(chuàng)新實現(xiàn)生存。之前有一個燈具品牌聯(lián)系我說,可以賣給我很多“原創(chuàng)”的,其實就是復刻歐洲經(jīng)典設計的燈具。但是很搞笑的是,他在跟我聊天的時候,他說我可以“防”國外的設計。他連“仿”這個字都打錯了,可見他對仿冒這個概念,對山寨產(chǎn)權的這個概念,應該是沒有的。
再拿椅子舉例??赡艽蠹疑钪卸加畜w會,隨便去一個商場,找到餐廳比較多的那一層,你轉(zhuǎn)一圈下來看,基本就是一個設計博物館,很多經(jīng)典的設計你都可以在這里看到,甚至有些經(jīng)典設計沒有出現(xiàn)的版本,你都會在這里看到。
這是我昨天在商場吃飯的時候隨手拍的一些照片。比如KonstantinGrcic做的這款科技感很強的椅子Chair_One現(xiàn)在非常常見。
他原來設計的初衷,是通過鋁一體成型的技術做出這張椅子,所以它是鋁材。它之所以有鏤空的設計,是為了減輕實心鋁的重量。山寨設計就扭曲了設計師的原意。不知道設計師如果看到大家這么喜愛他的設計,會作何感想。
每年法蘭克福消費品展期間,都會有一個很有趣的展覽,叫做“Plagiarius”,中文的意思就是“山寨、抄襲”。它的獎杯是一個金鼻子的小矮人,金鼻子象征的是財富,但它是通過欺騙得到的財富,所以是不道德的。
我們?yōu)g覽它歷年大獎得主,會發(fā)現(xiàn)中國是這個設計獎的最大贏家。從2015年開始,差不多每年一、二、三等獎里面,我們至少都會占兩位,2019年我們還實現(xiàn)了大滿貫。
這幾年,大家其實可以看到我們中國的獨立品牌,獨立設計師也越來越多,但是不健康的市場同時也在發(fā)生著擴張,山寨也實現(xiàn)了升級?,F(xiàn)在大家看到的有些品牌,它其實完完全全來自于中國,但是它把自己包裝成國外的品牌,用外國的logo,用外文的包裝,用山寨的設計,甚至還會聘請一些國外的演員扮演成設計師,告訴大家什么是設計,什么是好的生活。
我作為設計師,看到這里就覺得非常地痛心。因為當這些品牌遍地開花,開滿連鎖店,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,其實也就是中國設計師成長的機會被蠶食的時候。
還有一些中國品牌,它已經(jīng)決定不再做山寨了,但它可能仍然沒有辦法放棄一個習慣,或者說放棄一個想法,需要去跟外國設計師合作,去營銷他們的設計。這是市場經(jīng)濟的自由,我無權干涉,只是從作為設計師的私心來說,我覺得如果中國的品牌和消費者不去支持中國的設計師,不愿意冒這個風險,中國的設計師也不可能成長。
所以我想請大家支持好的中國制造、好的中國設計,仔細地去了解設計背后的故事,不要嫌麻煩地去辨明真假、討論品質(zhì),這樣我們年輕一代的設計師才會有成規(guī)模的一天。
當然中國也有很好的設計,比如共享單車,它通過智能的方式改變了大家的出行。但是去年我回國走訪客戶的時候,看到了這樣的一幕。
我覺得非常地震撼,路面已經(jīng)被占領了,已經(jīng)沒有空地了,人只能穿行在狹窄的空間里面。我覺得這個非常地荒誕,因為我們根本不需要這么多自行車。這么多公司為了搶占市場,制造了無數(shù)多余的共享單車投放到街頭。
作為社會的一員,我覺得我很不開心,因為這個資源其實是大家共有的,我也有一部分,我覺得他們是在浪費我的資源。作為設計師,我也覺得很不開心,因為好的設計被資本濫用了。
設計是一個工具,但設計師可以是有態(tài)度的,所以我就想做一個設計項目去批判這樣的一個情況。我和團隊花了一兩個月的時間,研究了市面上常見的幾種共享單車,分析它們的造型和結構,設計了一些把它們改造成家具的方案。
這時候我剛好有一個朋友在摩拜單車工作,我就聯(lián)系了他,我?guī)е桨富貒チ四Π?,先去參觀了他們的維修和回收的部門。
說實話,摩拜單車的回收是效率很高的,他們會把街上那些損壞的共享單車收集起來進行維修,把破損的部件,比如說金屬,熔化后再生產(chǎn)新的東西。除了在自行車墳場里面的單車,它基本上是做到了百分百的資源回收。
那到這里,我就可以打道回府了。因為用自行車部件去生產(chǎn)一個家具的成本,不見得比你生產(chǎn)一個新的家具要便宜,同時,它回收的效率也不見得有那么高,加上這個產(chǎn)品沒有生產(chǎn)出來之前,我們不知道會賣得怎么樣,所以一個產(chǎn)品它是否盈利都不確定,我們是否還要改造它呢?
這是我在摩拜單車跟團隊討論的時候的一個爭執(zhí)點,但我后來一想,這樣做其實有其他無形的好處,它可以引起社會的討論,讓大家關注這個問題,同時它可以探索一個產(chǎn)品可持續(xù)的議題,這也是不太有人在做的一件事情。
我說我可以自己出錢,無論你們同不同意,我都要做這個項目。摩拜單車其實也很好,在這個項目上給予了我很多幫助。他們的設計團隊告訴了我很多關于共享單車的情況,比如說它們每個部件是什么材料做的,它有什么特征,然后在這個基礎上我再去觀察每個部件,把畫面補全。
比如說這輛自行車它的前叉,上面有一些小的管道,是固定剎車線用的。那么我把它倒過來,完全可以固定一個立燈的電線,變成一盞比較優(yōu)雅的立燈。
比如說這輛自行車它的車架,我們試著往背上一靠,發(fā)現(xiàn)它完全符合人體工學、人體背部的曲線,只要角度合適,它是不是可以變成一張很漂亮的躺椅?
自行車的把手也可以變成茶幾。
這輛摩拜單車它的前插是一個一體鑄成的鋁,它有很漂亮的加強筋,可以做成一個漂亮的桌面收納容器。
之后我就被介紹到了一家金屬制品工廠,在那邊駐守了兩天,一邊做一邊修改。這是我們當時在進行椅子的測試,人肉去測試肯定是最好的。
工廠的機器設備很有限,我們盡量采用現(xiàn)成的模具。我覺得很高興,因為如果我們使用的是最粗糙簡易的工具,就說明這個家具改造可以推廣到更多的工廠。后來我們把這套家具運到柏林,做了最后的完善工作。
成品長這個樣子。有立燈,有躺椅,有茶幾,有燭臺,還有桌面收納。
桌面收納的背后有摩拜的logo,我保留了下來,我覺得這個很好看,也很有紀念意義。之后我們租了一輛卡車,在米蘭設計周期間,我們把家具拉到街頭進行了一個游擊的展覽。為什么挑選翻斗車,因為翻斗車一般是用來傾倒垃圾、傾倒廢物的,我覺得這個意象非常有趣,因為我們現(xiàn)在正在傾倒的是一個有價值的“廢物”。
這種沖突引起了大家的討論和好奇,有些觀眾想爬上去拍照片。我們會告訴他這個設計背后的故事,有些人就會覺得它是一個雙重的驚喜。共享單車浪費這個現(xiàn)象在歐洲并不普遍,當他們得知中國有這種現(xiàn)象的時候,就會覺得我們做的改造非常有意義。
說回最開始的目的,我是帶著憤怒去做的,我想做一個比較批判性的項目。等到我認識摩拜單車之后,我發(fā)現(xiàn),好吧,在綠色和環(huán)保這個議題上,我們的目的是共同的,我們是可以合作的。摩拜單車也很給力,給了我部件、場地和一些很實用的信息,還幫助我宣傳,雖然它沒有給一分錢,都是我自己出錢。
他們也有擔憂,擔心會有一些負面的效應,但是事實證明這件事情給他們帶來的是一個積極的反饋。我覺得人不可能完美,品牌也不一定完美,但是你不忘記自己的初衷,而且勇于挑戰(zhàn)自己,那我覺得這就是比較值得尊重的。只可惜摩拜單車被收購,據(jù)說以后這個品牌就沒有了,我覺得很可惜。這個項目今后如何,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。
這個項目是我把無用的東西變成有用的,我還做了一個項目,是把有用的東西變成無用的。
這個要說回到我在德國學習產(chǎn)品設計期間,我認識了現(xiàn)在的女友陶海悅,她學的是公共藝術,她給我敲開了當代藝術的門。她讓我知道當代藝術可以探討哲學、社會、心理等等方面的東西,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工具,相比之下,我當時所理解的產(chǎn)品設計它似乎非常的局限,它似乎一味地要滿足人們的需求,一不小心就會變成社會經(jīng)濟消費的催化劑。
英國設計大師Jasper Morrison提出了Design Pollution“設計污染”這個詞,這就是對現(xiàn)在過多地進行一些無用的設計的一個最好的描述。
當我們要設計一個新的座椅的時候,人體工學在那邊,材料在那邊,工藝在那邊,還有大家既定的審美在那邊,市場在那邊,你要真正做出一個突破的設計,其實是很難的。
那我們還有什么設計的必要呢?
這個時候幸運的我就接觸到了一個思想,叫做“推測性設計”,它是英國的設計學者Anthony Dunne跟Fiona Raby提出來的一個設計思路。
他們認為設計可以提出問題,也可以回答問題。具體的操作方法就是,我們把可能的未來,通過設計的這個方法去呈現(xiàn)在大家的面前,讓大家去看到它、去感受它、去討論它,為我們的未來做好準備。
我舉兩個例子。2008年,在美國紐約現(xiàn)代藝術博物館MOMA展出了一件作品,叫做“無受害者皮革”。在一個培養(yǎng)皿里面,控制好條件,讓組織細胞附著在一個輪廓上慢慢地自我生長,它越長越大,最后變成了一件服裝。
這個項目引起了人們的劇烈討論,它提出的一個問題就是,我們未來很有可能是通過這種方式來生產(chǎn)服裝的,它沒有動物受害者,那我們穿著這樣的皮草的時候,會不會就沒有了動物保護方面的道德壓力呢?很有意思的是,展覽后期,這件服裝越長越大,失去控制,不得不終止演示。
另外一個例子也很有趣。有一位英國著名的生物學家叫David Attenborough,他為BBC拍了很多的紀錄片。然后有一個設計師叫James Chambers,他就假設,如果在另一個平行宇宙里,David Attenborough沒有做紀錄片,他去改行做設計了,那他會不會把他對動物的熱愛、對自然界的觀察,投射到他設計的產(chǎn)品里面去呢?
于是James Chambers就設計了這么一個收音機。以前家里的收音機都很容易落灰,我們看看它一旦積了灰塵會怎么樣。
這個收音機很有趣,它會突然打一個噴嚏,把身上的灰塵吹跑。 還有我們經(jīng)常會不小心把水灑在辦公桌上,電腦可能就壞掉了,但這個磁碟機就特別地不一樣,你看它會怎么樣。
它會像一個動物一樣,本能地突然站起來,躲避這個液體帶來的危害。這個真的是非常有趣。我們會想象,如果未來的產(chǎn)品它可以像動物一樣,有自己的本能,會去躲避可能出現(xiàn)的危險,那它會不會就有更長的生命周期,而通過這種方式,我們是不是跟它們也會有更強烈的情感聯(lián)結?
在了解到推測性設計的幾年前,我自己也做過一個簡單的類似的嘗試。我當時特別沉迷于手機,早晨起來就要摸一下手機,如果手機不在身邊,比如說現(xiàn)在,我就會覺得特別地不安。我覺得我應該通過設計來反映這么一個問題。
我受蹺蹺板的啟發(fā)設計了一個工作燈,你需要把手機放入它尾部的凹槽里,燈才會點亮。這樣的話,在你工作的時候,你就能強迫自己專心地工作,不受手機的干擾。
這有一個“不好用”在里面,我覺得這個“不好用”特別有趣,于是在我的畢業(yè)設計里面,我想把這個“不好用”拓展開,做成一系列的產(chǎn)品。孔子說過“良藥苦口”,我就把這個作為我畢業(yè)設計的標題。
第一件產(chǎn)品它叫“憤怒的燈”。它是一個人形的立燈,它有一只很drama的手握著自己的拉線桿,如果你多開了一盞燈,它就會把自己給關掉?;蛘弋斈銦糸_的時間太久了,第二天天亮了,外面窗戶的光照進來,它也會把自己給關掉。
我是想在“嚇人一跳”的時候,順便讓人反思:是不是忘記關燈了,或者是不是燈開得太多浪費電了呢。 “記憶相冊”是一個概念性的產(chǎn)品,它會隨著時間慢慢地把放在里面的照片變得模糊,變得認不出來。
這個時候你可能會留意到它,本能地把它拿起來觸摸一下,照片就又會顯示出來。通過這樣一個過程,你就又得到了重溫過去美好記憶的一個機會,是不是?
“時間殺手”是一個比較戲劇性的掛鐘,它有一個鋸子,不停地在切割自己。它其實是把時間的流逝進行了一個具體化的表達。
更詭異的是,它如果發(fā)現(xiàn)有人在附近,它就會停住,然后假裝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。我覺得這恰恰是時間流逝的本質(zhì),常常在你不經(jīng)意之間時間就溜走了。等你一走開,它就又開始鋸。每次看到它的時候,鋸子會下沉一段,直到它把自己殺死。
最后一盞燈叫做“影之燈”,我采用了一種材料叫做記憶金屬,我用單片機去控制它隨機的升降動作,造成一種緩慢而動態(tài)的投影。我在探討的一個問題就是,一個燈具它可不可以跳出照明工具這個范疇,提供更多可以讓我們?nèi)ビ^察、去欣賞的可能性。
“良藥苦口”這個系列只能叫作品,不能叫產(chǎn)品,因為它不能批量生產(chǎn)出來,如果它能引發(fā)討論,啟發(fā)人們,那我覺得可能也算實現(xiàn)了最初的目的了。
最后我想以剛剛這本書,Speculative Everything里面的一個圖表來總結我的演講。這個圖表的作者是英國的未來學家Stuart Candy,他說我們現(xiàn)在站在這個地方向未來去觀察,會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,總共分三類,分別是Possible,Plausible和Probable。在中文里,它們?nèi)强赡苄缘囊馑迹鼈冇屑毼⒌牟顒e。
Possible就是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未來都在里面,可能是天馬行空的,比如說我們進行星際移民,跟外星人建立了聯(lián)系,或者是比較負面的,我們可能發(fā)生了世界大戰(zhàn),可能經(jīng)濟崩潰,這都包含在里面。因為它比較模糊,所以我們現(xiàn)在很難去掌握它。
Plausible是一個比較合理的未來,就是說我們通過努力可以達到的。比如說我們要消除世界范圍的貧困,消除疾病、延長人的壽命等等。負面來講,它有可能會體現(xiàn)為股票市場的波動等等,所以政府、咨詢機構都在研究,如果發(fā)生這樣的情況,我們能有什么樣的措施去解決它,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努力解決問題。
Probable就是跟現(xiàn)在最接近的一個未來,就是我們天天躺在沙發(fā)上刷著手機的時候,它可能就會發(fā)生,現(xiàn)在有的問題以后還會有,比如說人口問題、環(huán)境問題,多元文化的消失等等。這些我們不做出努力,它依然會伴隨著我們進入到未來。
這里面還有一個錐形橫跨了兩個區(qū)域,它是Preferable,意思就是為了我們期待的想要的未來,人類不能總對自己說,一定會變好的,然后繼續(xù)刷著手機,無動于衷地等著未來到來,我們其實是要去做出努力的。
我們有一種能力叫做想象,就是我們會去觀察,會去提問,去嘗試,去實踐,把我們想要的未來,通過設計,通過我們自己的雙手把它實現(xiàn)出來,變成我們的現(xiàn)實,這個過程其實就是設計在做的事情。
我們做的每一件設計,我們畫的每一個草稿,其實都是對未來的一種規(guī)劃。我覺得設計不一定是只能夠探討日常審美,它也可以被賦予道德、價值和意義,這就是我所理解的最好的設計。
謝謝大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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